於天南城邊的一處小城,似因群人的正義相駁而有所爭執。使得正打算離去的兩人,也被參雜於其中而無法脫身。
此處,處處叫囂好似狼嗷--卻沒狼的高傲,而更似齪鼠--此起彼落。他看著無辜村民四處竄去。暗處小巷間,更躺著失息屍首。 南皺著眉,手握刀柄。他其實並不想戰鬥。 自海潮處傳至此的街話使厭厥面孔似朝人胃裡的刺,見了敗興,在此小城內處處不受人待見,這般複雜情景下更甚。北子壓低那寬沿斗笠,視巷間屍首和血泊於無物,只因繡鞋踏步濺起的粘膩赤珠砸舌。他以青袍寬袖掩住烏鞘和彎刃,但也明白這不過是徒勞,不過是表明了不想摻和進煩人事。 淨清道的徒到哪兒啦?怎麼就讓這事兒放著?雖腦內這般想,可自身掛著淨清的名號,不也作壁上觀麼。青俠轉動眼珠,不打算思考太麻煩的事。定睛,見伴握著刀柄之手,在步伐間更靠近對方身側一些。 箭傷痊癒不過幾日,巫帕西卡無自覺地咬緊牙,他壓根不打算讓那模樣再來一遍。右掌抬,覆握高大北人握柄的腕;輕揚眉,倒側耳聽著那鼠囂的遠近,拉著南,不知是要讓他放心,還是給自己心安。 青蝶的體溫從其掌心傳入,他將視線轉至青蝶,予他一抹輕笑。似乎是要彼此放心,也願彼此生息。 可,事與願違,竄逃者與使其竄逃者朝著兩人的方向前來。滿目高傲而行為卑劣,為了自己口中的正義而傷及無辜。那是兩名大漢,染血於目而毫不在意。 對側那人首先一瞧青蝶,對著那厭厥面孔很是不滿。一腳踢開身側的頭顱,怒叱而拔刃。其言分割了種族、對立了人血,劃分了優劣。 躲在一旁小巷、沒能及時逃走的孩子發瑟,遮著耳,試圖將自身縮至最小。 大漢身後的不遠處,甚還有人在爭鬥的聲響。 至此,南退了一步,手卻握緊了刀。說:「我並不期望戰鬥。」 巫帕西卡凝目,惡言沒聽漏一丁半點。受帽簷遮掩住的面僅露出呲牙的嘴,倒是沈住氣沒拔鞘,但左手已於刀柄上,悄悄紮穩馬步。身於南後,他斜眼對漢,似睥睨,又似嗤笑。 似乎是厭厥士兵放了毒氣,招使比武場上的若干人失明,在離去時還大放厥詞?之類的憤恨事罷。聽來就好不精彩,也能想像那著毛甲戎兵的猖狂朗語,若是故鄉之人,的確會幹這般事——可那又如何呢——他流浪於此已有七個年,什麼事都沒幹還得擔這指不定是齣戲的惡評哪?思考至此,顧及了南,只以厭厥話小聲碎念。一個一個都是找藉口給自己增加優越感的蠢蛋。 然,他瞥眼,見那孩兒發著抖,擠了擠眼色,用嘴型說著「你不跑是打算看戲呢」。也不知這昏暗天色能否看清。 流至體內的血、流於外型的面,究竟與生有何相干。若真要依面孔評斷,我們誰也不是誰,難道不該是如此嗎? 大漢向前,似是不屑於南那看似退怯的腳步與口氣。將刀扛在肩上,緩步前行。斜眼、注意到了青蝶的暗示,並往那躲在暗巷的孩童看去。他一把抓起少年的頭,也不顧那求饒與哀聲--直往那頸子砍去。 此時,他大笑了一聲。生命啊,就是如此脆弱的東西。更將孩童屍體朝兩人丟去,彷若示威。 --高大男子眉間深刻重重,是要戰鬥、還是要逃跑? 然而,時間之流並不予他思考的片刻,一剎那,兩大漢身後,便開始燃起烈火。似是在爭鬥之間,誤翻了燈火,火勢很快的傳遍鎮上;尖叫與哀嚎亦傳至耳裡。大火升冉於天,彷彿在詔告天下--天下已落入無理。 火光傳天、使得遍地鮮血映色。南睜目,其青天眼眸照著火光,如若夕日。卻在那愣時的三秒後,以掌掩住眼面、止不住顫。他大笑出口。 Өмнөд終是想起了被大雪掩蓋的過往。那是真實、是火與刃,是他的宿命。是如今看來諷刺的昔日。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家。為了保護自身,南將過往重寫--但真實的他--並不是被趕出家鄉的那人,而只不過是被生排斥的流者。 當他遠北家鄉的族人為了生存而逝去之時,此處之人卻只為自各的正義而爭。 南方總好?不-- 這是何等的諷刺啊--他笑,又哭。將彎刀提出了鞘--「哈啊,哈哈哈--所有的人都死了,那些活著的也死了。這難道不可笑嗎?」 「當我們為了生存而亡時,你們卻以死為終。」 「我的妻子、我的家人以及你們啊。你們,跟他們一樣都死了。」近乎癲狂的、如同祈舞,Өмнөд將刀刃高舉、跨出一步。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,浸染大雪。 「為了此等無聊之事而鬥爭的你們,不都沒活著嗎?死著、活著?現在,就讓我幫你們一把吧。」語畢,Өмнөд跳向前方,如舞、如禱;既笑、續哭,在混亂中不顧大漢的生息,而不斷、不斷的砍向那些逝去之物。 在大火之下,他什麼也看不清。彷若在雪地中迷路的人兒,僅能循著風,卻仍流離。 巫帕西卡瞠目——豔紅斑斑——欲拔刃的左臂發顫著強忍,咬住的唇滲血,見癱軟屍骸翻倒於繡鞋前,沾染滿目猩紅,又見頭顱滾落,那一瞬,竟和每晚喚他名的帕古立登重疊;怒火翻騰,殺意漫溢,然,在橘紅熱浪撲面而來後仍沒罵出任何一句。他嚥氣、回頭,似要確認戰鬥的意願或別的什麼,語帶嘶啞:「南江——」 回首之際,竟見烽火夕光之中照映的藏藍放聲大笑,青天眼眸也不再似曾與相伴的旅人-柔和不再,清晰而鋒利-淚卻落於頰,伴那猖笑,彎刀竟已脫鞘揮舞,腰間的華美家紋突地炫目刺眼。 驚懾於地,不知所措——烈火煙硝嗆上鼻,北子才回神,慘叫和哭嚎此起彼落,近的就來自南刃不斷落下的軀殼。囂與混亂語句交錯,使他意識到南正在幹什麼——旋即抬步,自身後扯住瘋狂之人揮舞著的、粘膩猩紅的腕與臂,「南江!夠了!」即使狠了勁卻紋風不動,他額梗著青筋,幾乎要環抱著對方喊: 「夠了吧南江,他死了!你已經把他殺——」此語卻止,巫帕西卡噎聲,一腳把被刃橫劈的死物踹開,那面上千瘡百孔、已看不清原貌,隨其餘屍首捲入焰火,成為燃燒的養分。 繞至嚎泣的南面前,北子不解其殘破語句的意義——巫帕西卡突然意識到,他對南一無所知。唯一明白的便是,他透露著瘋狂的——痛苦的模樣,和他是那麼相似。所以他咬牙,握緊左拳,右掌抓死了南握柄之手,硬湊上前,直面那佈滿淚痕的破碎:「你別——操!」使力,就往那瘋狂揍上一拳。 自北男子垂目,淚水仍從頰上滴落。他沒避開巫帕西卡的拳,應聲接下後,只是偏頭、道著:「原來我只是想看看……那些活著的人現在在哪裡……」 語畢,他抬頭,映著破碎--望向巫帕西卡。 這一砸,竟像將拳砸進沙裡,除了陷落崩塌,一無所有。緊握的拳上有淚的溫熱,巫帕西卡氣息紊亂,思考也被烤得融解,聞言,嘶啞著回腔:「你他媽不是活著麼!別擅自丟下我死了!」緊抓著腕的掌也抖得厲害,還打算對南罵咧,又一哽,凝噎,撇開頭避過視線,深怕陌生的青又染。 「⋯⋯我,」青年咬牙切齒,「我在這呢,梭梭子。」見火勢蔓延,才又轉回去看南的面,只是視線僅止於,在直達星子邊的夕紅火光照映中仍顯眼的串珠耳飾。 他不確定南是否被揍有清醒個那麼一些——畢竟平時,他的拳頭可沒有一次奏效——想到這,竟笑出聲:「要走了麼?」藏藍與青,相較於紅,原來是相隔這麼遙遠的顏色啊。 青蝶喊聲。他卻仍若迷途。迷惘之際,他注意到巫帕西卡顫抖的手、注意到那別開又轉回的視線。 啊、「真的啊,你在這呢。」他流下淚。 你活著呢。 「走罷。」Өмнөд閉上眼目,將最後一滴淚留於此地。 別。了,我那逝去的昔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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